「轟...轟...」機器旋轉的低鳴聲,喚起阿長揮之不去的夢靨。他永遠無法忘記,左手被絞進電鍍脫水機的痛楚和驚恐。來自越南的阿長是內向的大男孩,秀氣的單眼皮底下,有一雙藏著綿綿心事的眼睛。他看著左手明顯的咖啡色大片疤痕,淡淡的說,這是第六次開刀了,如果還是沒辦法恢復,就是命吧。
阿長永遠忘不了那天,2021年6月21日,他一如往常操作工廠的電鍍脫水機,手套線頭突然被拽進高速旋轉的機台,戴著手套的左手被離心力攪進去,瞬間皮開肉綻、骨頭當場裂成兩半。那時他看著自己爛掉的手,心一涼,「我想我這輩子,一隻手這麼廢了。」
強忍著憂心與劇痛的他扶著血肉模糊的手緊急就醫,手術時被發現,阿長左臂不只骨頭斷掉,筋也被輾爛了。這場嚴重的工傷讓阿長住院三個月。雖然復健後手指慢慢可以動了,癒後情況卻不樂觀。一般人如果遇到這麼大的意外,早就嚇到換工作了,但阿長來台灣時支付超過台幣十五萬的仲介費,還款壓力逼得他決定回到原工廠上班。
重返工廠後,阿長面臨極大的心理創傷,只要看到高速運轉的機台、聽見機器運轉的聲音,都會讓他心頭一緊,腦袋瞬間空白,每天工作都是惡夢般的折磨。他不斷自問,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才肇出這一切?他清楚記得來工廠報到第一天,沒人來教安全注意事項,他只知道工廠很熱、很危險,幾乎每個移工都曾被化學劑燙傷過。面對這麼危險的工作,他只有被配給一雙雨鞋跟一條圍巾,配戴工地手套和抗菌口罩。
高風險的工作環境加上語言完全不通的教育訓練,都置移工於可怕的險境中,來自異鄉的他們年紀輕輕就失去一隻手、甚至賠上一條命。工作的挫折和看不到盡頭的復健,讓阿長漸漸少了笑容。去年底阿長的父親在越南意外往生,使得原本就內向的他,變得更加沈默。
因為經常回醫院復健,阿長的雇主以他太常請假為由將其解僱,只剩一隻手能正常使用的阿長,如何找到下一份工作?在群眾的介入協助下,我們成功為阿長爭取賠償金,也安排他住進我們的越南庇護所安心養傷。
這段時間,我們默默陪伴阿長走過情緒低谷,庇護所的移工們也很願意照看他、經常陪伴他,給予心理支持。在我們協助下,阿長已經完成第六次開刀,取一部分的髖骨補左手的骨頭,希望讓癒合更順利。如今阿長可以慢慢舉起五公斤的物品,我們都很為他開心,他也在大家的鼓勵下,決定準備重回職場。